文/林正文 攝影/高煒凱
擁有三千多名空服員的中華航空（以下簡稱華航），成立57年， 身為台灣最大民航業者，向來「以客為尊」。但延宕多月的勞資糾紛，讓華航即將面臨「空服員集體罷工」行動。根據桃園市空服員職業工會規劃，預計在七月份旅遊旺季，進行台灣工運史上人數最多、影響最大的空服員罷工行動。
「優雅、高薪、環遊世界」是外界對空服員工作的印象，但究竟是什麼原因會讓數千位空服員，要透過罷工抗爭來表達對這份工作的不滿，以及對華航的憤怒？
華航資方冷處理 卻讓工會更團結
中華航空總公司位於桃園市，因此勞資爭議的主管機關為桃園市政府勞工局。有95%會員都是華航空服員的桃園市空服員職業工會，在召開會員代表大會後，向桃園市政府勞工局申請勞資調解，於5月27日召開調解會議，華航直接拒絕協商，放任調解宣告破裂。不過，華航「冷處理」卻激起工會「熱反應」，5月31日清晨開始，1500名華航集團員工陸續集結，從交通部沿著林森南路、南京東路遊行至華航台北分公司前，沿途高喊「拒簽84-1要合理分配」、以及拒絕6月1 日華航強制執行「到桃園報到」等訴求。
這場全程都在38度高溫下、長達10小時的抗爭活動，依舊得到華航資方的「無回應」，但工會持續抗爭行動，開始推動長達兩周、分設於高雄、台北、桃園三地的「罷工投票」。根據工會統計北高兩地投票率都超過9成，待6月21日桃園投票結束後進行開票統計，只要贊成人數超過7成，空服員罷工行動就會啟動。「這次我們一定堅持到底！要爭取我們的工作尊嚴！」現職華航空服員、也是桃園市空服員職業工會會員代表的黃慧甄，在5月31日華航空服員大遊行領軍倡議，並在六月份多場「空服員罷工說明會」中擔任主講者的她，身形纖細，但談起「要團結維護工作尊嚴」，疲累佈滿血絲的眼神中卻透露著「一定會成功」的光芒。
七大訴求，爭取改變陳年官僚陋習
桃園市空服員職業工會這次罷工抗爭主要提出7大訴求，分別是：
1. 不得更改會員現行報到地點及工作時間計算方式；
2. 反勞基法第84-1條迫害，除越洋航線外，全面回歸勞基法保障；
3. 保障年休123天，月休8天ADO、每季休假30天；
4. 外站津貼(perdiem)每小時5美元，且非本會會員不得享有；
5. 國定假日出勤雙倍工資；
6. 實施雙向考評；
7. 給予本會代表、理事、監事會務假。
這7點訴求，其實都是希望華航不要在勞工權益上，長期踩著「知法犯法」的紅線，達到「減縮薪資成本」的營運目的。
其中第一點是針對華航在未經工會同意片面更改工時與工作地點，強制桃園報到，並且規定「空服員直接於起飛前90分鐘桃園報到，飛機落地後30分鐘報離」，和原本「直接於起飛前140分鐘桃園報到，飛機落地後60分鐘報離」，相比減少了80分鐘，雖然這不影響薪資所得，但是空服員休息時間減少，而資方能夠安排航班更密集、讓空服員的勞動強度大增，因此成為引發抗爭的導火線。
針對勞基法第84-1條（俗稱責任制）的勞資協商已經長達十多年，由於航空業有其特殊性，其中越洋航線單趟飛行經常超出12小時且無法中途地停，確實有不適用《勞基法》一日工作8小時且加班不得超過4小時的規定，因此華航希望空服員能夠改簽「84-1約定書」，但其中配套措施充滿陷阱，最明顯的影響是，勞基法適用勞工每月工時為174小時，而華航版的84-1約定書卻提高工時上限至220小時，工時直接被延長46小時。
不過，更讓許多空服員氣憤的是，資方為了提高簽訂84-1約定書的意願，竟然以提高外站津貼（perdiem）為誘因。根據資深華航空服員指出，華航外站津貼從她20年前一進公司就是每小時2美元，從來沒有調漲過，但公司為了希望勞工簽訂84-1約定書，只要有簽，就調高為3美元，企圖以利誘來分化空服員之間情誼。據工會統計，目前已經簽署84-1約定書的多半為即將退休的資深員工，或是為表示輸誠想升遷的少數空服員，人數不到200人，「外站津貼可以多拿50%真的很誘人，但一旦簽了84-1約定書，就是『賣身契』，所有勞基法的保障就回不去了！」黃慧甄指出。
老大哥心態 血汗企業沒在怕
除此之外，在許多空服員眼中，華航一直是「血汗企業」，長期以來用父權思維來「控制管理」考評空服員績效，其中空服員的班表就是最容易被操控的工具，因此大量空服員都因要「服從資方」而長期超時工作。從過去兩年間，桃園市勞工局的勞動檢察紀錄，華航就因延長工時、假日薪水位加倍、天災延長工時、女性夜間工作等多項因素被開罰33次，累計罰款為749萬元。
「延長工時一次才罰30萬元，但我們每天至少有1500名空服員同時在工作，每人每月多上一天班，公司就省下上百萬元薪資，根本罰不怕。」桃園市空服員職業工會副理事長張書元指出，華航的「老大心態」嚴重，從不把員工當成資產，甚至在多次協商的會議中，資方代表態度強硬甚至語氣輕蔑說：「不爽可以不要做，我們去西門町徵才，隨便都一二千人來應徵。」而當今年初張書元等其他3位工會幹部，因為「苛扣年終獎金」帶頭抗爭，事後不但被勒令停飛，甚至快被開除。但因網路上發起「拒搭華航」的運動，讓資方感受到輿論壓力，才將他們復職。
「別再跟我們說，不爽就不要做，我們要的只是尊嚴，空服員要為自己的工作權益團結在一起。」在台北場的「空服員罷工說明會」上，多位到場聲援的空服員，不論資深或資遣，都一再強調他們不是高空上的灰姑娘，而是專業服務人員，應該享有工作保障。黃慧甄甚至斬釘截鐵地說，「華航只是廣大資方的代表，如果他可以專制2、30年而不受到任何約束，試想我們的下一代會面臨什麼樣的工作環境，你希望下一代沒有尊嚴地工作嗎？」
6 月21日投票結束後，桃園市空服員職業工會就會宣布投票結果，如果這個暑假你出國搭乘華航，不巧遇到罷工，感受到飛行旅程安排的不便，請多一點體諒，因為這群高空上的灰姑娘，要爭取的也是每一個勞工的工作尊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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